【喻曦】十分斟酒敛芳颜 03
*喻文州X蓝曦臣
*《平芜尽处是春山》番外
*本章：名侦探喻文州
三
于是他们在次日清晨又一次造访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大雪在后半夜停了，但是地上的积雪依旧很厚，天气简直异乎寻常地冷。他们两人在老人家的院子门口停下，喻文州瞧着蓝曦臣好像有点迟疑，于是就默默地想笑。
他知道，纵然蓝曦臣嘴上说并不在意那个孩子长得像是他们的某位故人，其实也并不是真的不在意。不过那也不奇怪，谁赶上这种事都没办法真的不在意，甚至是喻文州应该庆幸他们碰见的是一个长得很像是金光瑶的孩子，要是他们碰见一个长得像温旭的，那他可真的不知道这事要怎么收场。
时隔多年以后喻文州又在这个人的身上挖掘出一点口嫌体正直的因素，简直就好像他们都是少年时蓝曦臣一直在那自我催眠“我们只是好朋友”似的。
不过他自己也得反省一下，他看蓝曦臣好像是自带滤镜的，简单地说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爱，简直完全不客观。
喻文州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你好像是有点紧张？”
“没有。”蓝曦臣紧绷绷地回答道。
“我觉得也没有，”喻文州从善如流道，“毕竟你去见我妈妈那一次都没有紧张对吧。”
蓝曦臣：“……”
于是他就透露出一种不知道喻文州到底要用这档事笑他几年的绝望，如果再早几年他甚至有可能会脸红。喻文州发出一声轻而软的笑音，越过蓝曦臣去敲了敲这一家的门，门环上的落雪被他的动作惊落下来。
他们只等了片刻，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应当就是那个老人的儿媳，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孩，那孩子生的粉雕玉琢，看上去十分可爱。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蓝曦臣，然后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个小女孩十分清晰地说道：“大哥哥生得好看。”
蓝曦臣一愣，那妇人看上去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一边低声哄着孩子一边把他们两个引到屋里去了。他们两个跟在妇人的后面，小女孩越过她妈妈的肩膀向着他们咧开嘴笑，露出嘴里小小的乳牙。
喻文州一个没忍住用手肘碰了碰蓝曦臣，问道：“景仪小时候也有这么可爱吗？”
……这关蓝景仪什么事啊！
正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室内。这里农家的住在一看就是老房子了，木头都被长年累月烟熏火燎得发黑。屋子里有一种烧秸秆的淡淡的呛人的味道，他们要找的老人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炕上，老太太在那里缝一件棉衣。
老人看见他们两个进来了，赶忙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屋子一角的桌子旁边，也有两个人转过身来。
那是那个长相极似金光瑶的小男孩，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应当就是他的父亲。他父亲正握着小孩的手，桌上摆放着纸笔，就应当是当父亲的在教那小孩写字了。
喻文州分神往那边看了几眼，而蓝曦臣和那个老人已经开始寒暄了。他们凌晨回来的时候已经就现在的情况进行了一番讨论，两个人都认为还是先把一些事情问清楚再去海滩那边找那个怪影的蛛丝马迹比较妥当，所以他们现在才来到了这里。
而那个小男孩看见喻文州似乎在看他，好像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就微微地想着喻文州笑了笑。
当他开始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与他们记忆里的那个人更像了。喻文州一时也感觉心情有点复杂，只能默默地把注意力转回蓝曦臣那边去。这个时候，蓝曦臣正问道：“在那妖邪出现之前，这个村子也没有死过小孩？”
他会这样问并不令人感到惊奇，在雪地里留下脚印的那个东西肯定是人为控制的，往这方面扯一般都是鬼或者走尸一类，就算是魏无羡也没有能力控制天生的妖物。如果那东西在这个村子里作祟，那么就八成是死在他们村子里的。
老人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有，年前的时候，村头的刘寡妇家死了一个小女孩。”
“是怎么死的？”蓝曦臣皱起眉头来，轻轻地问道。
“问遥遥去吧，”那个老太太忽然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开口说，“刘寡妇家的小莲和遥遥年纪差不多大，她死的时候……就是遥遥他们那一群小孩一起发现的。”
喻文州听见这名字的时候微微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说的是谁。年轻男人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小男孩的肩膀——原来他的名字是遥遥，喻文州想，这真是巧到让人哭笑不得——小男孩从他父亲身后绕出来，他好像有点紧张，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小莲是我的好朋友，”他这样慢慢地开口道，“她……死的时候还没下雪，那天她说要去村口的大柳树那里踢毽子，问我们去不去来着。但是那天没人陪她玩，是她自己先去的，等我们去找她的时候，看见她吊在柳树的树枝上面——”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
这简直巧合到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小孩的声音开始抖，很显然那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是非常恐怖的一幕。不知道蓝曦臣的心里怎么想，但是他走过去蹲下去，温柔地按住小男孩的肩膀。而喻文州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感觉这件事充满了蹊跷。
很显然，一个玩心很重的小女孩肯定没有自杀的理由，绳子是怎么弄到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如何把绳子挂在树枝上，这都是难以回答的问题。可是如果她并不是自杀的话，为什么会有人去杀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呢？还有一点是，喻文州这些年也跟蓝曦臣去夜猎过不少次了，所以他根本想不明白，如果他们前一天晚上看见的是那个小女孩的凶尸的话——就算是为人所害，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也很难形成戾气那么重的凶尸吧？
这些问题他们恐怕一个都回答不了，可能只有去海滩那边再查看一次才能有更多的头绪了。喻文州觉得可能只能把这件事放一放，他笑了笑，对着孩子的父亲问道：“这段时间海边应该是什么时候退潮？”
年轻的父亲笑了笑，温声说道：“我是村子里的私塾先生，其实从来没有出过海，对海也并不熟悉。这个问题，你还是问我父亲比较好。”
“最近应当是卯时末尾、不到辰时的时候就退潮了。”老人想了想，回答道，“二位仙家想去海边吗？”
——可是还没等喻文州回答他，屋外忽然就传来了猛烈的拍门声。
蓝曦臣猛然站起身来，而妇人奔去开门。他们都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片刻之后，一个黑脸庞的大汉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子里来。
“梁老爷子、梁先生，不好了！”那个大汉嘴里喊道，声音听上去似乎已经恐惧至极，“陈麻子被鬼杀死了！”
陈麻子是住在村子东面的一个游手好闲的渔民，在早晨的时候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家的门口。那尸体就躺在他家院子大门的门槛里面，空洞地张开着的眼睛直视着雪后暗沉的天空。
他的胸口一片狼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横流、衣襟散乱，死白的皮肤上还能看见一个个小小的牙印。村民们都吓得躲回家里了，外面空落落一个人都没有。等到喻文州站在着死寂的现场是时候，只感觉到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而此时此刻，蓝曦臣正温言对那个大名叫梁遥的孩子说道：“小孩子就不要呆在这种地方，你先回家好不好？”
“不，”那孩子斩钉截铁地说道，“爷爷腿脚不便，父亲最近中了风寒也不好出门，我总得来看着才行……村民有事都是去问我家拿主意的，我们总得给村民一个交代才行啊！”
蓝曦臣看着那小大人一样的孩子哭笑不得，梁遥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给村民一个交代其实应该是蓝曦臣和喻文州主要要做的工作。这孩子的眼睛是亮的，就好像能洞悉一切的真相，蓝曦臣一方面很担心小孩呆在死人的地方会害怕，另一方面却觉得也许让他留下也没什么不好。
说起来，很多年前他见过那么一个极聪慧的人，大约能和他所爱的那个人比肩。要不是那个人当时选错了路，也许现在还活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蓝曦臣听见他所爱的那个人说道：“曦臣，你来一下。”
于是蓝曦臣转过身去，梁遥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蓝曦臣脚步一顿，对小孩说道：“你站得远一点，如果这个死人被走尸咬过，很有可能身上也带有尸毒。”
所以梁遥知道，这就是蓝曦臣答应他留下了。
而喻文州此时此刻正蹲在尸体边上，这些年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简直大大的提高了，现在简直完全没有受到流了一地的肠子的影响。他隔着一块布抓住了死人的手臂——在某一处蓝曦臣在他手上敷了许多许多糯米以后，他已经完全学习到不要用皮肤接触可能带有尸毒的尸体了——正注视着这个死人本来挨着地面的手臂。
“他肯定不是昨天晚上死的。”喻文州轻轻地说道，“我估计他可能才死了三个时辰。”
肯定不是昨天晚上死的很好判断，因为昨天晚上除了他们两个去追那个妖魔鬼怪的那段时间，风邪盘完全没有异动，而他们两个能保证他们追着那东西的时候它绝对没有时间去杀人。但是，把时间确定到三个时辰之内就有点奇怪了。
蓝曦臣奇怪地问道：“怎么判断出来的？”
喻文州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尸斑按压可以褪色，所以说尸斑还在坠积期；而且它们还没有完全显现，所以估计在六个小时以内——这是当时我在蓝雨的时候看美剧的时候学到的。”
“……”蓝曦臣沉默了一下，然后在艰难地开口，“文州，你还是说个我听得懂的吧。”
“嗯，”喻文州微微一笑，“比如说，这个人身上完全没有落雪，所以很显然是雪停了才死的。现在辰时已经过半，雪停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了。不过那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所以说，”梁遥忽然插嘴道，“昨天晚上你们去追踪那个怪物的时候它并没有伤人，反而在你们回来以后，在丑时的时候那个怪物又出来了一次，把人给杀了？”
喻文州点点头：“恐怕是这个意思，甚至不仅仅此而已，我想恐怕是有一个什么人把那怪物带出来，然后把这个人杀死了。”
于是他在那个孩子的眼里看见了惊恐，但是很快被他压下去了。然后，梁遥问道：“怎么会？”
“因为这个场景已经告诉了我们一切。”喻文州轻声说道。
“没错，我们可以看这个人的穿着，他是在里衣外面直接套了一个斗篷。”蓝曦臣用指尖遥遥点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尸体，“雪地很平整、没有什么拖动过的痕迹，所以说他就死在门口。我猜，他可能是听到了有什么人敲他的门，然后爬起来开门。”
“……因为听见怪物的歌声肯定是不敢开门的。”梁遥喃喃地说道。
喻文州点点头：“很对，所以说事情发生的时候门口肯定还有别人。这个人把怪物带来，然后敲门——等到这个人一开门，怪物就扑进去杀了他。”
小孩子瞧上去稍微有点瑟缩，蓝曦臣不引人注目地站得离他近了一点，然后接着喻文州的话说道：“可惜，外面的雪地早已被发现人死了以后来看情况的村民踩得一塌糊涂，负责还可以看看有没有脚印可以证实一下这个猜测。”
“所以说我们现在知道的还是太少，恐怕还得去海滩看看。”喻文州犹豫了一下，说道。
蓝曦臣叹了一口气，说道：“恐怕是的。”
梁遥抬头看着他们，他站得很直，就好像要给自己制造一种无所畏惧的假象。他犹豫了许久，才轻松说道：“其实……我们经常去海滩礁石那边玩，我对那边很熟的，我可以去给你们带路。”
————————
写这种类似于推理的东西好开心哈哈哈哈哈——
所以说村子里这一家是这样构成的↓
德高望重的老爷爷+老奶奶+挺温柔的妈妈和在村子里当私塾先生的文化人爸爸+六岁的遥遥+品味很好的（？）妹妹。
顺带一提，这孩子长大以后不会去修仙啦，不过他可能会加入大理寺当个名侦探遥遥（没有大理寺这种东西吧等等
“我觉得也没有，”喻文州从善如流道，“毕竟你去见我妈妈那一次都没有紧张对吧。”
这个梗来自未来的《收取关山五十州》，蓝曦臣去见家长了。
然而事实是，这人他紧张到爆炸。
另外，我脑内的情节其实是这样的。
喻文州一个没忍住用手肘碰了碰蓝曦臣，问道：“景仪小时候也有这么可爱吗？”
蓝曦臣正色道：“文州你喜欢小孩子吗？我要是能生，你这样没日没夜没命地搞我，早就给你生一堆满地跑了。”
喻文州：“？？？”
——这是什么糟糕的情节啊！！！